不过她的经历更让她定了自己的想法，两次江南大案，最终都变成不了之局，这让张月鹿明白了一个理，程序就是程序，只是手段，其本与对错无关，也与正义无关，只是一个博弈的过程罢了，大可不必为其赋予什么正义的名。

        其本质上还是没有区别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还看过刑的案卷，九成九的犯人都是穷人，八成的犯人请不起讼师，同一个案，有无讼师，结果是天差地别。

        张月鹿要的是毁誉参半的权相，而不是一个德圣人，这也是张月鹿的局限，她没有底层经历，她只是看到了上层的恶。

        改变门在于消弭矛盾，重新分利益，司徒星乱曾评价过张月鹿，说她是个少壮派人，主张变革。变革必然动别人的利益，正所谓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，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，怎么可能再去照规矩来？

        说白了，所谓的程序正义就是辩经，早年的张月鹿是相信的，后来便不信了，为什么？因为她忽然发现，为什么这些所谓的程序正义都是有权有势之人的案？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在张月鹿看来，既然所有的法度都要靠人去判别、执行，都离不开人的意志，那么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并没有本质的区别，应当两者并行，最终落实的时候要就事论事，不能落了法家的窠臼之中，不能让法典条文成为不容改变的圣典，不能让讼师之成为拥有唯一解释圣典权力的教士阶层，门是家的门，不是法家的门。

        若用治理百姓的思路去治理门，恐怕要大问题，百姓们不到活不去的地步，是绝不会造反的，百姓们已经习惯于忍受苦难。可士们却未必如此，怀利则杀心四起，八众仅仅因为理念不合的问题，就悍然叛门。可想而知，若是门的矛盾继续加深，底层士们未必不敢反抗层士，哪怕层士中有仙人的存在。

        有权有势有钱，就可以追求程序正义。无钱无权无势，那就看着办。

        因为请不到讼师，所以无法找到程序中的漏，那么所谓的正义又现在哪里了呢？

一直说的是改变门，而不是拯救天苍生。她知自己的能力差不多就到此为止了，平不了天，开不得太平。

        或者有了些许步，却绝对当不起“正义”二字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从没听说过八品士通过程序正义被主持公，倒是二品士们常常因为程序正义而被无罪开释。

        两次江南大案，都有案卷可查，无可挑剔，程序上无一错漏之，结果是什么？结果是幕后主谋逍遥法外，积弊越来越深。

        又是谁在不断鼓程序正义便贬低结果正义？似乎都是通法典之人？

        所谓的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，无论选择哪一个，都是有权有势之人得到所谓的“正义”，又有什么区别？

        张月鹿并不反对这种法家思想，却也并不想奉为圭臬，大力维护，所以她只是将其视作手段而非理念，甚至她选择帮助齐玄素的时候，还巧妙利用了所谓的程序正确，即照规矩，上官敬的案件如须再查，必须先请示金阙，然后才能到北辰堂调阅案卷，彻底断绝了无墟的退路。

        仙人有伟力，可以让云锦山天翻地覆，也可以死废天师张静沉，却不能把作为门基石的底层士杀个净。

        虽然很多人都反对胜了就是对的，但也不得不承认，这是事实。

        张月鹿的这种想法，未必是对的，可在门之中，却不能算错。因为门不是大玄朝廷，门并不直接面对百姓，再底层的士也是士，正所谓侠以武犯禁，这是一个人人都有能力以武犯禁的群，绝不是衣无忧就能满足的，他们的需求更多，如果不能让他们心服服，那么齐玄素这类人绝非少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