荀彧有些不好意思,他回避着刘备的目光,轻轻坐了来,挨着刘备近了一:“我的意思是,袁本初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好,他是个很无能的人,你要是寄希望他能保护你的话,肯定会失望的。”
“难……”刘备细细思索,,“您只是惜自己忠臣的名声,不忍亲自陛退位,其实心中已经支持曹公称帝,嘴上不承认而已?”
刘备偷偷睁注视着荀彧的侧脸,压抑不住心的迷恋和喜,心暗暗定决心:荀令君到底还是心怀天,目前也只能寄希望于曹平定天后不再残害百姓,但这条路肯定行不通,那些平民也绝不该为了统一惨死。只是我现在实在太弱小了,无论如何,也要让荀令君看到我……不再是只能被人保护的刘玄德,总有一天,也能去保护别人……
刘备轻轻挽住荀彧胳膊,把脑袋靠在荀彧肩,他微微闭上双:“……嗯。”
他恍惚地站起来,不知不觉走到庙门,走到破旧掉的红漆木门边,静静凝望屋檐落的雨,背对着刘备问:“刘将军,你还记得吗,刚见面时你问过我,我最想要的是什么……”
但刘备想问的肯定不是这个……军队不在皇帝手中,无论曹或袁绍的嗣是否有能力,只要掌握了军队随时都可行废立之事。退一步说,就算刘姓诸侯里有个人异军突起平定天,也只会自己称帝,不会把皇位还给这个许昌的小皇帝。这种况,持这个虚假的朝廷确实没有任何意义……
,“他们父不和,又不是我的错,你嘛凶我。”
“其实我骗了你。”荀彧转过来,双臂交叠,倚靠着门框,看着刘备笑,“我当时想的是,随便说两句什么,找个理由把刘备打发走了算了。”
荀彧对皇帝的并不算深厚,也明白刘备所说,不该让陛心怀幻想,更不能用全家人的命对抗军阀,应该让他早清醒,明白自己傀儡的地位,早早好退位的准备,不要妄想能够除掉权臣殊死一搏。
支持曹称帝……荀彧不由皱眉深思这件事。其实刘备和他谈论这个话题之前,他还相信曹公会一直照当初自己说的那样忠于国家,并没有想过他会废汉自立,甚至也不确定他能不能打败袁绍。而且曹公年纪不轻,又常年奔袭于战场,再加上董卓袁术的前车之鉴,亲自篡位的可能比较小。最后帝位的角逐者应当不是曹、袁绍和皇帝这三个人,更有可能是他们的嗣和陛争夺帝位,如果支持皇帝的诸侯多一个,陛的胜算就会大一。
“那我就不明白了。”刘备摸着巴,不解,“你既然觉得曹公有能力打败袁绍统一天,理说你应该支持他改朝换代才对,为什么跟我说不支持他儿皇帝?”荀彧刚想回答,被刘备抬手制止,刘备继续,“荀先生不必辩解。您刚才说我刘玄德不必在袁曹间周旋,是因为不能以血肉之躯对抗大的军队。陛也是血肉之躯,他也没有权势,更不该忤逆曹才是。既然外姓诸侯统一是大势所趋,更应该努力劝陛退位以求周全命。您又为何要执着于国号呢?”
但是……荀文若想看见的天,是君王仁慈、百姓和乐、士人各司其职,文臣武将相谐、每个人都充满声笑语的天。谁能创造这样充满幸福、真正太平的天呢?袁公?还是曹公?又或者是士人心中依旧敬重的年轻皇帝?如果荀彧支持曹篡位,到最后却建立了一个百姓遭受无穷无尽苦难的新国家……比起在新的朝代权倾朝野却遭人唾骂,他愿跟着旧王朝一起死去,死在鄄城永不休止的黑夜里,和那些被他令斩杀的兖州百姓一同被埋葬,葬在太阳升起前的黎明中。
“只是这样一个随一说的、小小的谎言……但既然说了,”荀彧伸手接住屋檐落的雨,任由冰冷的珠顺着指落到地面,他落寞,“对我来说,就是值得守一生的承诺。”
“记得。”刘备也跟着站起来,上前走了几步,站在荀彧边,他:“您说过,‘大之行也,天为公,选贤与能,讲信修睦。故人不独亲其亲,不独其,使老有所终,壮有所用,幼有所长,矜、寡、孤、独、废疾者皆有所养。’多么好的愿景啊,”刘备慨,“好到我都想把它当成我自己的梦来了。”
雨幕将喧嚣隔离在二人之外,他们从未受到如此烈的孤独,又因为在暴雨中互相搀扶而有了些许的藉。此时他们都短暂忘却了那些困惑和烦恼,忘记了风雨飘摇的国家、离失所的百姓、无所依靠的士人,也忘却了残酷到令人发指的战场,二人静静依偎在一起,仿佛整个世界只剩彼此。
刘备微微一笑:“我猜也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