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婉然静静听着,薛妈妈又:“罗敷到天香阁不久,验孕。烟花女受孕,一般打胎置,以免妨碍营生,天香阁亦不例外。罗敷厉害,说动妈妈让她生阿野。只是……”
“妈妈,我那位婆母是什么样的人?”
原婉然一径听着,薛妈妈见她对“秦女休”三字并无反应,意会她不懂,便解释:“这名字来自前朝诗人的诗歌,讲述一名烈妇报仇的事迹。那烈妇姓秦名女休,嫁予燕王,份贵,因替家族报仇杀死仇家,了诏狱。杀人者死,秦女休被判极刑,即将受刑时,赦书来了。”
原婉然听秦女休报家仇将受死刑,不觉蜷起手,到薛妈妈提及她遭到宽赦,那手慢慢松开,眉目舒展。
既然玉鱼能连系上特定的人,那么赵野的说法便错了。
“罗敷——就是阿野的生母——她那人跟她的名字一般,不能尽信。”
薛妈妈瞪着她,怀疑她变着法又要害赵野。
薛妈妈唤帮手来赶人,同时回检视赵野,疑心那女人扔石。
原婉然猜度其中意思,因问:“她名字是假的吗?”
薛妈妈颌首,“妈妈借罗敷带孩耽误生意,带走阿野安排到别照顾。从此罗敷再不掩饰对阿野的厌恶,动不动便打骂。”
薛妈妈蓦地沉静,半晌叹息:“她怀胎时千方百计保住孩,吃喝留心,唯恐有个闪失,孩落地以后,反倒待他如仇寇。天香阁孩少,阿野又生得漂亮,大家都疼他,得闲便上罗敷房里探望。某天,一位小妹撞见她咒骂阿野,过阵,另一位见到她拿绣花针扎阿野的脚。”
她无。
原婉然倒气,“扎……婴儿脚?”
那女人角缩,旋即冷笑,“又或者让野种死得更快。”她咯咯笑着扬长而去。
“妳兜揽闲事,收着。”那女人声线像冰块互击,“野种哪天闯祸没法收拾,拿它找爹,没准能保命。”
“对。天香阁的花娘分两种来路,一是罪人女眷,为羞辱罪人及其家族,女眷发青楼,一律以真名挂牌接客。另一种由民间买卖、招募,姑娘们怕丢本家脸,或本名俗气,皆化名称呼。罗敷属于后者,她到天香阁,初时自称‘秦女休’。”Ⅰ
薛妈妈:“当时主持天香阁的妈妈嫌秦女休这名字不好,典故杀气腾腾,让改名罗敷,横竖同是秦氏好女。”她见原婉然依然不懂,又解释:“秦罗敷是另一首诗的主人翁,貌贞洁,专于夫婿,拒绝贵人求。——总之,那时妈妈如此要求,罗敷回答无所谓,化名用哪个都行。”
幸而赵野无碍,床上角落却多了一只玉鱼。
“她好。”薛妈妈吻柔和地断定:“罗敷风度娴雅,琴棋书画极佳,似她这等女在北里原不少见,胭脂胡同的人家每常买年幼女孩,教习礼仪才艺,几年来,不难造就知书达礼的花娘。但门人家与诗礼之家到底有别,
她抬手起落,某样事飞来砸落床板,隔着衾褥击“咚”的钝响。
利用玉鱼能找到赵野生父?原婉然迟疑:“妈妈,相公说,那一位……嗯,我婆母并不知他生父是谁?”
原婉然惶惑,世间确有父母不惜女,然而究竟什么深仇大恨解不开的结,竟至于对婴儿毒手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