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月鹿忽然觉得,自己真有必要改掉齐玄素的那些江湖习气吗?如果将这些抹去了,将他改变为一个彻彻底底的门士,那么是不是也意味着彻底没了棱角?那么他还能说今天这番豪言壮语吗?
齐玄素:“你总说我小富即安,不求上,我这次不安了,我既是要争一气,也是要那些人看一看,你的光……是极好的。”
“对了,还有今年。方才在饭桌上,澹台夫人看我那神……我知,所有人都觉得我不上你,怎么会给我好脸,我都知的。换成是我在那个位置上,我也不会兴。只是人的想法,总是随着自己坐在什么位置而变,既然我没有在那个位置上,我当然很难去将心比心。”
“天渊。”张月鹿伸手握住齐玄素的手心,“不要想了。”
齐玄素恍若未闻:“我不在乎,真的,他们瞧不起我,尽瞧不起好了,我不懂得什么济世救民,我也不想开万世太平,我不是玄圣,我就是个别人中的小卒。不过总有一天,我要让全门的人,都看我一。”
几乎是被别人指着鼻嘲讽,他又不是圣人,哪能完全无动于衷。
若是放在平时,齐玄素绝不会说这些话语,只是因为喝酒的缘故,齐玄素没有再憋在心里。
破天荒说了许多话的齐玄素没有再多说什么,只是嘴唇紧紧抿起。棱角还算分明的脸庞上仍旧残留着许多江湖气。
齐玄素反手握住张月鹿握住他手心的手,张月鹿的手微微一颤,却不缩回。
“其实也就这么过来了,一直到现在。”齐玄素喃喃自语,“去年的这个时候,我在齐州,刚好有一家太平客栈没关门,我要了一壶酒和几样小菜,在人家的大堂里待了一宿。说来也是巧了,那里还有好几个像我一样的,于是脆拼桌喝酒,虽然是萍相逢,但同是天涯沦落人,相逢何必曾相识。”
张月鹿没有说话。
张月鹿十分惊讶地看了齐玄素一:“你醉了。”
这一次,张月鹿没有笑,脸认真,然后又重复了刚才的话:“我等着那一天。”
齐玄素望向张月鹿,月如,倾斜来,似轻烟薄雾笼罩,远景便看不分明,张月鹿的背脊也裹在一层薄雾之中,可不断升起的烟花又将她的面孔照得忽明忽暗。
张月鹿眨了眨睛,似乎在确定这是一句醉话,还是一句借着酒醉才敢说的心里话。
这些天来,他一直在心底里憋了一气。
齐玄素缓缓松开张月鹿的手掌,似乎清醒了几分,他向后倒退几步,深一气,鼓足了勇气,郑重说:“青霄,我们之间一直都是朦朦胧胧,极好的朋友到底是什么关系?是肝胆相照的生死兄弟吗?还是所谓的知己?我不喜这样,索直言,我想要光明正大地娶你。”
张月鹿莞尔一笑:“我等着那一天。”
齐玄素看上去不在乎,嘴上说着不在乎,可实际上还是在乎的。
父死了……”
齐玄素伸手指着远宛如仙的大真人府:“我不是贪恋你的家世、背景、能力,我只是很喜你这个人,你的心是光明的,你是净的,而且除了师父和七娘之外,只有你肯看我一。我是个俗人,不懂得山遇知音那一套,也不曾一见钟,我只遵从我心的想法。我想娶你,想在这座大真人府拜堂成亲。”
齐玄素忽然顿住了,语气有些哀伤。
“师父死了之后,就只剩我一个人了。”
“前年的时候……前年的时候,我受了重伤,卧床养伤,七娘过来照看我,给我了一碗面,说实话,那面可真不怎么样,鸡都没熟,不过我觉得那是师父死后最好的一个年了。”